关太后的手掌轻轻覆在阮茵茵的手掌之上,语重心长:“明珠啊,有你这番话,母后便知道你是真的长大了。”
阮茵茵感受着手掌之上那张温热柔嫩的手掌,竟也体会到血脉相连,心思相通的奇异般体验。
“母后,儿臣日后会常常进宫来陪您的。”
若说阮茵茵来时只是为了救出男主才与太后虚与委蛇,但此时此刻,这话多了几分真心实意。
深宫虽奢靡华丽,但母后身侧也唯有常嬷嬷一个可信任的人能陪她闲唠解闷,未免孤单了些。
关太后眼眶已有些泛红,羞恼地轻嗔道:“你这丫头莫不是又捡好听的说与哀家听?”
虽然嘴上说着这样的话,但面上的好心情却是肉眼可见。
“怎么会呢!儿臣说得是实话!”
阮茵茵目光不自觉落到殿外,小心翼翼试探道:“母后…儿臣刚刚进来时那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,要不……”
“行了行了,”关太后摆摆手无奈道:“做你的大善人去吧。”
阮茵茵悻悻一笑,“那母后,儿臣改日再来看您!”
话落,她便要转身离开。
“站住!”关太后声色严厉。
阮茵茵一头雾水地转过身去,“怎、怎么了母后?”
关太后的目光落在她的衣裙上,语含埋怨:“这样出去也不怕染了风寒!常嬷嬷,去给公主拿件暖和厚实的狐裘过来。”
很快,厚实的大裘便披在了她的身上,阮茵茵甚至能嗅到上面独特的馨香,大裘带来的温度顺着四肢百骸直流进心底。
阮茵茵整个人包裹在狐裘之中,与太后有着八分相似的面容微微一笑:
“多谢母后的狐裘,儿臣告辞啦!”
待到女子娇俏的身影离开了大殿之中,常嬷嬷才走到太后身侧。
“太后娘娘,老奴瞧着公主今日格外不同。”
关太后亦是望着早已没了人影的殿门,迟迟没有回神:“这孩子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,倒是懂事了许多。”
“哀家终究不能庇护她一世,她也是该长大了。”关太后似有所感,“待到来年仲春,哀家便帮她相看个驸马,也许能叫她真正安下心来。”
阮茵茵还不知道太后已经替她将招驸马一事提上了日程。
她此刻正坐在马车上,一旁处于昏迷之中的容瑾怎么都唤不醒。
即使他身上还披着她那件狐裘,但冰凉的体温却迟迟暖不了。
“婉安,再倒杯热水来!”阮茵茵一边将容瑾挪动到暖炉边,一边着急地吩咐道。
婉安忙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公主手中。
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公主如此紧张一个男子,即便是当初大名鼎鼎的祁淮公子也未得公主亲力亲为照顾左右。
看着公主动作生疏地端着杯盏要往容公子口中喂水,婉安忍不住上前道:
“公主,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奴婢做吧。”
阮茵茵一只手臂支撑着容瑾的身体,此刻已经有些酸麻。
也好,她只是想救活男主,没必要给自己累个半死……
“也好,婉安你……”阮茵茵正想将人交给婉安,怀中的男子突然有了动作。
强健有力的手掌倏地握住了阮茵茵端着杯盏的手,些许温热的水从杯盏中溅出,打湿了一片皮毛。
阮茵茵欣喜地瞪大了眸子,可唤了半晌才发觉那人根本没醒。
可偏偏他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,女子白皙娇嫩的手腕处被生生攥出了红色的印子。
“容瑾!”阮茵茵简直怀疑他是故意装模作样,蓄意报复,“你、你能不能先松手!”
男子眉头紧蹙,口中低声喃喃着:“母亲……别走,别走……”
男子鸦黑的睫羽轻颤,身体不安地蜷缩着,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态。
这一次阮茵茵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他的声音,原来,是将她当成了他去世的母亲吗?
阮茵茵想起原书中容瑾的经历……
他儿时也曾有过父母恩爱的一段时光,可惜好景不长,在他四岁时,母亲遭人陷害不忠,皇帝虽留了她母子二人的性命,但却将其贬入冷宫。
冷宫环境艰苦,他的母亲又忧思成疾,不过几个月便在冷宫之中香消玉殒,留下年幼的容瑾一人。
许是为了铺垫书中男主劈荆斩荆,万分艰辛的成功之路,年幼的容瑾在冷宫受尽苦头。
也正是那段人人可欺、食不果腹的冷宫生活,容瑾很早便尝尽世间冷暖,渐渐成了现在冷漠阴郁的性子。
阮茵茵心头触动,没有继续挣开他紧握的手掌。
反而柔声抚慰着:“没事了没事了……”
容瑾的不安似乎真的在这样和缓温柔的声音中渐渐平复下来,紧蹙的眉心也慢慢舒缓。
于是从皇宫到公主府的一路上,阮茵茵一直被迫保持着这样的姿势。
一只手撑着他的身体,另一只手则被他握在手掌之中。
但凡阮茵茵有任何细微的小动作,都会引得容瑾立刻敏感紧张起来。
待到马车终于驶到公主府门前,阮茵茵长舒一口气,只是此刻的容瑾状态看起来更不好了。
“婉安,下去叫人将容瑾送回房间,让府医立刻过去。”
“是,殿下!”
阮茵茵坐在马车上维持着原本的姿势,怀中的男子此刻昏迷着,没了之前的阴郁与冷厉,眉宇间反倒多了几分温顺与清贵。
“谁叫你是男主角呢?”阮茵茵看着昏迷不醒的男子,轻叹一声。
年少丧母、遭人凌辱、一路坎坷……
若是容瑾知道这一切都是作者为了给他一个更好的前途,不知他是会庆幸还是愤恨。
男主幼年所受之苦在书中不过一笔带过,甚至多落些笔墨都被认为是在浪费篇幅,那些年的悲苦艰辛,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。
阮茵茵心中无端多了几分心疼。
但她旋即又反应过来。
与其心疼带着主角光环的男主,倒不如心疼心疼自己这个平白受了无妄之灾的小炮灰……
很快,便有府中小厮前来将人背回了府中。
听竹轩中。
老府医神色凝重地把着容瑾的脉搏,叹息声一声接着一声。
听得阮茵茵心都凉了半截。
“他到底怎么样了啊?”阮茵茵心急问道。
老府医收回手,又是长叹一声:“殿下,容公子本就身体虚弱,如今在这冰天雪地中跪了这么久,寒气入体不说,关键是这腿…恢复如初恐怕有些难办,许会落下病根啊……”
阮茵茵本就凉了的心霎时如坠谷底,不仅只是因为容瑾的腿难以痊愈。
而是因为,她一直以为将容瑾赎回就会改变他落下残疾的最终命运,可容瑾却也因她而被罚跪雪地,原本治愈的希望再次变得渺茫。
若是她改变不了容瑾最终残疾的命运,是不是也代表,她最终改变不了自己的人生轨迹……